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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承载了父亲所有希冀的她,却从来天真地认为,国家安宁,国主好文,有何不可?是冰冷宫殿中的一袖暖意,是单调明黄色里的一剪风情。
她只是像父亲年轻时那样一片赤诚地敬仰他们的国主,只不过父亲敬仰先皇李璟,而她敬仰如今的国主,李煜。
“你的父亲,如今在何处?”
好个大胆乡绅,竟敢将自己比作耳聋目暝的楚怀王?
“阿爹……几年前已经离世了。”
青绿色的眸子一垂,更显得我见犹怜,如一池碧水被风吹皱,不知不觉,竟将他自顾无暇的心都牵扯着。
“阿爹希望国主能守住疆土,希望南唐能千秋万代,可先皇未能如阿爹所愿,向后周割地称臣,更迁都洪州而崩,阿爹……死而有憾。”
眇眇彼时方十六岁,出言无忌,李煜听她这般说,当下也是一派震惊,怒意四起。
然,这宫里说好话的人多不胜数,说真话的人却绝无仅有,他自己心里也一直清楚,他与父皇,都只是自私的文人,并非能守护子民的好国主。
若这女孩的父亲还活着,或许可当个谏臣,只可惜已逝,只留下这么个小小女孩。
李煜叹了口气:
“你可知自己说了些什么话?若让旁人听得了,要受到什么惩罚?”
像她这样无所顾忌,在宫里,是活不下去的。
眇眇恍然意识到自己的胆大包天,竟在国主面前口不择言,急忙扑通一声下跪:
“眇眇年少胡言,还望国主宽恕。”
“孤今夜便宽恕你胡言之罪,眇眇……你不妨将你想说的,全部和孤说说。”
但是如果有了自己做依靠,她便能在这宫里活下去。哪怕他自己也只是个向人称臣的国主,但是护住一个女孩子,成为她的依靠,总还不是件难事。
眇眇愣了愣,她自然不知道这位早就习惯了隐忍的国主心中到底在想什么,然而国主的命令,就如同父母的命令一样,不能违抗。
“眇眇想说……虽然阿爹死而有憾,但是在眇眇心中,却从来没有怨恨过先皇和国主。唐末天下大乱,藩镇割据,烈祖以继承唐朝国祚,一统天下而建立南唐。烈祖深知板荡之苦,建国后以息兵安民为国策,注重文化教养,不至于令先贤教诲毁于乱世,为南唐人民谋得战乱中一隅净土。先皇守祖宗业,亦意图扩大南唐疆域,可惜用力过猛,与吴越之间鏖战多年,导致国力下降,令后周夺取淮南江北之地,更迁都洪州,后悔莫及,只得割地称臣,做亡羊补牢之举,此天之亡唐,非战之罪也。而国主您,临危受命,南唐已如满布蚁穴之堤,内外兼忧,非人力所能挽回也。”
她的语气先是有微微的颤抖,渐渐地则平复下来,最后居然不自知地笑了一下,平静道:“国主您只是想留给南唐最后的惬意与繁盛罢了,让它体面地消亡,而不是硝烟四起,陈尸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