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盏灯一开,楼里就似有东西活过来。我这么向上看着,竟生出错觉,好像随时可能有一个穿着30年代睡衣的女人,在三楼扶栏后探出头来,对我说一句,你回来啦。
我沿着楼梯上到一楼小半,终于明白风从何处来。这里有两扇侧窗,四格彩绘葡萄纹玻璃中,缺了右上的一小方。风从这个口子灌进来,在螺旋楼道里吹出阵阵低泣。
雨还没落下来啊。
一楼半的地方,有扇拉不开的窄门,从整幢楼的格局看,我猜门后是个半阳台。继续向上到二楼,左侧是往三楼的楼梯,右侧是长长的拱门走廊,深入黑暗中。我打开手电往里照,空荡荡的走廊两侧是一个个房间,门都紧关着。
我在楼梯转角的墙上找到顶灯开关,打开,这一层就都亮了起来。很多时候,灯火通明并不能增加一丁点安全感,你能看到每一个角落,但总觉得有东西在背后,它就轻轻搭在脖颈后,不管你怎么转头,都瞧不见。
这幢楼在晚上的回音效果好得惊人,以至于我已经停下来有一会儿,耳朵里却余音袅袅。嗒嗒嗒嗒,我想这是心理原因,但还是忍不住看了眼脚下。我后悔穿这双硬底的皮鞋了。
但……那是什么?
我弯下腰,在通往三楼的第一级楼梯上,捡起了个小东西。
一粒贝壳扣。
很小的一颗,钉在女式衬衫上,会很漂亮。
林绮雯穿着衬衫吗?我只知道她穿着牛仔裤,有很多很多洞的牛仔裤,那些新剪下的布料被扔在浴缸边的马桶里。
一个变态而羸弱的案犯,同时也是最危险的,因为你很难预料他那扭曲的脑袋会指引身躯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此时,我除了一把硬塑料的手电筒,别无长物。
没问题的,只要找到他和她,就都解决了。
我把纽扣放进裤兜,向三楼走去。
接近了,我想。但……有点奇怪。
三楼。楼梯至此而止,这是最顶上的一层。走道顶灯的开关在相同的位置,我走过去把灯打开。
依旧是一条所有门都紧闭着的走廊。有了刚才那颗贝壳扣的提示,我打开手电往地上照,看看还能发现什么线索。
黄色柚木细长条地板,细细察看,有许多擦不掉的浅渍和印痕。我没有找到第二颗纽扣,但在走廊中段,发现了比纽扣更重要的东西。
一小滴……红色。
是血吗?
我蹲下来。是新痕,刚凝结没多久。我想用手去刮,突的一声闷响,整幢楼的空气都震荡翻滚起来,我被震得摇晃了一下,险些翻倒,耳膜哗啦啦响。
雷声还未散尽,雨声就隐隐约约接了上来。
隆隆的闷响延着楼梯滚下去,一圈又一圈,然后从走廊尽头再次返出来。
我僵住了。
因为从走廊那头返出来的并不仅仅是雷声。那藏在雷声里的,是“嗒”。
嗒,嗒,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