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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下忽而安静,她环顾四周,目光仔细在每一张嘉宾脸上接力,直到最后一张,又等待片晌,没有响应。
“好吧,既然这样,我只能宣布,第105号拍品,这件明代砖雕青龙鸱吻,流……”
“五百万。”“拍”字还未出口,叫Nancy的女人举了牌。
“抱歉,人出价了吗?”拍卖师问。
“是的。”Nancy说。
“您出多少?”
“五百万。”
“多少?”拍卖师一怔。
“五百,万。”Nancy一字一顿。
“好的!Nancy出价五百万,还有人加吗?”
似乎在拍卖师年轻的职业生涯里,一个将流拍之物,猝然加价二十五倍实不多见,她的神色疾风似地由黯然,愕然骤变为难掩激越。现场再次陷入一片嘈乱,惊诧,质疑,忖度,“嗡嗡呜呜”,随着她的三次倒数,无人举牌,拍槌“啪”地落在木桌面,声音清脆而果决。
十九天后,辰平古城钟鼓楼。
清晨七点刚到,铜钟的鸣响从守楼老人稳健的臂间潺潺流出,二十四声络绎不绝,浑朴而低沉,回荡在城内街巷当中。
钟声散去,赶大集开始。
城墙下的南马道,全城大半百姓纷纷麇集,还有许多从别镇慕名而至,挤不下,又向东西马道畸零地蔓延开去,就连广恩门外半圆的瓮城也拥满了人,轰轰隆隆。一爿爿车马货摊比着肩,兜售的商品以食材居多,海蜇、刀鱼、冻梨、木耳、毛嗑、柿饼子、爆米花、猪血肠、炖酸菜、炸鸡架……还有些二手物件和手工艺品,棉鞋、雪锹、收音机、搪瓷缸、高低桌、剪纸、春联……货摊前前后后的阳光下,人群像刚出锅的包子,哈气拢聚,在干冷的空气中蒸腾。地面上,泥淖断断续续,不断吞噬周边纤薄的细雪,各样棉鞋踩踏而过,镌上各样的鞋印。
瓮城内,榛蘑摊前,一男人与小贩起了争执,路人纷纷擦肩,顾不上热闹,这种事见怪不怪,晚些上好的精肉要被挑光了,只引得蹲在旁边地摊看公鸡的几个腌臜小子举目俳嬉。
起争执这人四十来岁,中等个,裹着件打了几处湖蓝补丁的藏青大棉袄,头戴军绿雷锋帽,面肤黧黑,颌上挤满了花白胡茬,两根毛毛狗似的浓眉紧蹙,凝着水珠。深邃的眉窝下,一双怒目圆瞪着,将眼角细纹冲散,黄浊的眼白上,鲜红的血丝如藤蔓,密密麻麻地爬向深褐的虹膜。他一手拎着两扇排骨,一手指着案板上的两袋榛蘑,喋喋地说着什么,到激动处,猛然扭头,半掩起面,“喀喀”地咳个不停,阵阵哈气从两片结着死皮的厚唇间喷涌而出。
回观那小贩,满面不屑,双手揣在胸前,左右蹦跳地暖身,张罗着新客。
“哎呦,老关,咋的了?”这时,人群中又跳出一男人,似乎与他很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