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指数:10分
可是等到催债电话接二连三打来,各种名目的借款累计堆积,余曼才意识到,自己对于丈夫的财务状况还是过于乐观了。
*
近年地产行业一路下行,白志高的建筑公司作为项目承包方,难免受到影响。加之行业内竞争激烈,公司为了拿到项目,低价中标和垫付资金也是常事。表面上的欣欣向荣全靠银行贷款与民间融资在撑,一旦某个环节出现问题,多米诺效应点触即发,势不可挡。
公司资不抵债,大股东又突然失联,群龙无首,自然乱成了一锅粥。余曼全职太太做得久了,对于生意场上的大事小情都不了解,如今出了问题也不知该从何入手,只能向做律师的女儿求助。
接到余曼电话的时候,白晏殊正和法学院的一位师姐吃饭。对方在本市的一家网络公司做法律顾问,算是潜在客户。白晏殊通过导师牵线搭桥,好不容易把人约到,正打算要介绍律所业务,谈谈未来有没有合作可能,桌面上的手机忽然开始“嗡嗡”震动。
瞥了眼屏幕上的来电提醒,白晏殊按下挂断,没几分钟电话又响,她忙尴尬道歉,将手机调了静音,揣进口袋。
“要不你先接吧,”学姐看不下去,“咱们等会儿再聊。”
电话那边的余曼去了丈夫公司,打算了解一下经营状况,看看借款都花在了什么地方,谁知才刚报出身份,就被七八名员工堵在门口,质问老板跑哪去了,拖欠的工资怎么支付。余曼哪见过这等阵仗,几乎是落荒而逃,下楼梯时又扭了脚,电话甫一接通,就忍不住朝女儿哭诉。
白晏殊接到电话也是一懵,尚不清楚状况,被母亲的呜呜咽咽吓得不轻,全然没了继续谈工作的心思,只能仓促地和学姐道别,去把惊慌失措的母亲接回家。
案子没能谈成,生活倒是一团乱麻。两张催款通知单贴在门口,特意加大的字号,一撇一捺都显得张牙舞爪,像是非要将人钉死在耻辱柱上。白晏殊心里窝火,用力地扯下来揉成一团,等将母亲扶进屋里,又不得不重新一张张地展开,一笔笔地计算父亲到底欠了多少外债。
桌面上的手机又震,几封工作邮件进来,群消息“嘀嘀”响个不停,宋凌云询问项目最新进展,客户催促法律意见今天务必交付,手底下的律师说刚收到法院传票,某个案子下周安排开庭。好像整个世界都在加速,解决不完的问题如同扑面而来的阵阵烈风,刮得人脸面生疼,连示弱的眼泪都要一并吹干。
白晏殊陷在沙发里一阵恍惚。
目之所及是余曼的那架旧钢琴,和钢琴上摆放的一张三人合影。合影摄于去年初秋,父母结婚三十周年的纪念日。中年夫妻又一次穿上礼服盛装入镜,母亲和她一左一右拦住父亲手臂,片刻定格的无间亲密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一场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