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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但帮忙补衣服,还给东风打了一条腈纶围脖,给前进打了一套腈纶毛裤。前进穿着它,一到晚上腿间就爆发出点点星星,让他的身上好像藏着一个宇宙。火星蹦到手上,带来一阵阵的刺痛。
“猜猜今天是什么好日子,有肉包子吃?”
过多了少油缺盐的日子,肉包子在前进眼里金光灿灿,仿佛在发光。
“两个包子怎么分?”东风质疑说。
“嗐,这不就好了,”爸爸将包子各掰了一半,然后将两半个包子分别推到东风和前进面前,“这下我们三都有了。”
从东风那边掰下来的大,从前进那边掰下来的小。东风的眼光如炬,看得清清楚楚。当然爸爸可能是无心的。
前进用食指点数:“一、二、三、四……现在是四块包子,我们只有三个人。”
“今天是爸爸的生日,请顾阿姨一起来吃好吗?”
爸爸使用的是罕见的探询语气。
前进听到防寒的棉帘子外,有一双满含期待的脚在悄悄挪动。
“不行,我讨厌顾阿姨,她是坏人!”东风大声喊了起来。她的声音冷冰冰的,像是对敌喊话。
站长脸色一沉:“别胡说,她不是还帮你补衣服吗?”
东风却开始尖叫,她的喊声像是要把玻璃震碎。前进捂住耳朵。东风站了起来,一伸手抛翻了桌子。搪瓷碗飞上半空,豇豆像子弹飞舞,辣白菜仿佛被航空弹命中炸散,包子也滚到了地上,战场士兵那样东躲西藏。
前进听到帘子外的鞋子走开了,脚高步低,显得主人失落且灰心。
站长伸手打了东风一耳光,又脆又响亮。
站长住的宿舍楼就紧挨着车站,是一栋三层高的赫鲁晓夫楼。每层四个房间,住四家人,一层共用一个洗漱间,厨房灶台就放在走廊上,旁边堆着蜂窝煤。楼梯是铁制的,接近六十度,已经长满铁锈。
站长住最高一层挨着楼梯的一室户。
离铁路这么近,在梦中他们也能听见火车轰隆轰隆的声响。
此刻前进睡不着,他和爸爸睡在大床上,然而爸爸那一边是空的。
东风睡在窗子下搭着的一张行军床上,悄无声息,也不知道睡着了没有。
前进从床头柜上挪过来一个小收音机,那是他的习惯,睡不着时就转转旋钮,很快就能闯入梦乡。可是今天的收音机里都是刺啦刺啦的雪花噪音。前进抱着收音机推开了门。他坐在梯级上,看见石墙下的草丛里,有一个红点在摇晃。前进认出来那是爸爸,因为他在叹着气,仿佛有点落寞。
可是又有一个影子从黑暗中升起了,站长并不孤单。另一个影子小而单薄,前进看不清是谁。他只看见两个影子的头好像凑到了一起,还传来奇怪的呢喃声。那声音低低的,像是炉子上的铜水壶,在炭火的炙烤下滚溢出的声响。是痛苦的或者快乐的,前进分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