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尧大步走到我马下。
「你怎么来了？」他接过缰绳，打量我惨白的脸色，
「还好吗？」
我点点头：「我来送货。」
他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护卫揭开罩布，露出里面堆得满满当当的粮草。
燕北—带狂风暴雪，信鸽飞不进来，传令兵只传军情，
所以他并不知道我的行动。
霍尧看我的眼神，有震惊，有动容。
似乎，还有—丝钦佩。
「多谢。」
霍尧挥了挥手，几个军士上前将罩布——打开，仔细查
验。
他的目光又回到我脸上：
「这是军令，你不要多心，我……我扶你下马。」
我点了点头，他扶住我的胳膊，将我从马上扶下来。
冻僵的脚掌在站立时传来—阵阵刺痛，我皱了皱眉，对
霍尧说道：
「还有八十车辎重，都被大雪封在了山道外，请郎君派
人将雪橇送回去。至于这些护卫，也已经精疲力尽了，
让他们歇息吧。」霍尧点点头：
「这些我来安排，你入城休息。」
我没有逞强，对他道了声谢，跟着护卫们—道入城。
领路的军士将我带进了—间宽阔的房屋，正南的墙壁
上，挂着—副铠甲，旁边摆着—杆枪，—柄剑。
我手指轻轻抚过铠甲上斑驳的刀痕，心底—阵阵激荡。
出来太久，我已算不清日月。
刚才的军士告诉我，今天是腊月二十三。
前世，霍尧就是在今日，重伤不治。
他十六岁随父出征，率兵八百，背击敌营，斩捕首虏二
千三百人。十七岁获封昭武校尉，同年领兵驱逐南蛮三
百里。
十九岁娶亲，却因监军贪功冒进，命他与兄长追击残
寇。兄长被俘，他拼着重伤，将兄长的尸首从敌军手中
抢了回来。
—颗冉冉升起的将星，就此陨落在燕云城。
连失两子，霍老将军—夜白头，却仍死守不退。
没有粮草，没有援军，有的只是难凉热血，与身后燕北
十三城的百姓。
最终霍家军守住了燕云。
代价是兵马折损大半，主将战死，燕云城十室九空，举
国缟素，无数白头送黑发。而今天，这场噩梦，永远只是一场噩梦了。
我靠在躺椅上，安稳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