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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畔边传了一阵规整的步履声,那人应是阉役,端来一整碗麻汤药,让他一口闷下去,灌毕,裴丞陵意识渐然变得迷糊混沌,身上的筋骨在痉挛,神经末梢随之变得迟钝滞碍,他的眼睑变得沉重。
他想起来,刚入刑房,便看到西墙立着一个大柜子,听阉役说,那处放置一柄三寸长半月型的月牙刀,月牙刀落在身上的时候,应当还是很疼的罢?
很多男孩受阉后,被悉数抬入一间间独立的炕房里,那嚎哭震天价响,在暴雪降临的长夜里,活下来的人微乎其微。
假令他受阉了,能不能活下来?
没活下来……应该也没人会在意罢。
一片昏晦之中,裴丞陵听到一阵槖槖靴声行至身前,接着,他的衣裳被剥褪开来,皮肤一寒,他感受到一阵轻微的风,是薄片锋刃撞入寒气的动响。
那一柄月牙刀,即将落下。
裴丞陵面容上淡静如水,但心里,到底有一丝害怕,躯体抽离意识,开始紧张到发颤。
落刀那一刻,他颤瑟到极点,窄窄的背反射性躬了起来,讵料,预料之中的疼楚并未降临,在这样的时刻里,猝闻一阵兀突突踹门声,紧接一声「吱呀」,门被踹开,给他行刑的绯袍大人似是停住动作,阉役的声音燥起,“你是何人,胆敢擅闯——”
话至半梢,稀薄冷寒的空气之中,砸起一记寒刀坠地的嘹响。
裴丞陵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听有一串清越的步履声,直直奔向他,陡然间,一股清郁好闻的桉油香气,由远及近弥漫而来,眼前布条被人温柔揭开,光芒漫入眼睑,裴丞陵眼前一片恍惚。
裸在空气之中的身体,被一张狐绒毛氅厚实裹住,暌违的暖意,俨似艳阳天里的晴光兜头沐下,裴丞陵明显怔然,后知后觉,自己是被人护在身前。
……是他的错觉吗,这人身上的气味,同母亲一模一样,还有体温,跟母亲一样温暖。
宋枕玉赶不及了,便用跑的,前世经常跑马拉松,一口气数十公里不在话下,但这一世,原主的身体委实太娇贵,她没跑上一段距离,便是一步三喘,紧赶慢赶,好歹还是赶上了。
眼见段知枢行将掣刀劈下,宋枕玉堪堪摘下一只海棠红绣花鞋,一举砸过去,鞋底沿着预定的轨道,不偏不倚,击中段知枢的月牙刀。
段知枢避闪不及,虎口一番震麻,起势受阻,那柄月牙刀便被掀飞在远处的炕上。
段知枢并刑房内几些阉役,齐齐诧了一瞬,不知这个擅闯刑房的女子,究竟是个什么新奇来历。
带路的小黄门见到这一幕,惊魂未定,简直是头皮发麻,归义伯新娶的填房,居然有恃无恐挡下掌印太监的绣刀。
这人不单是个金刚,还怕是个夜叉!
宋枕玉将小世子仔细裹了起来,隔着一层厚绒的氅衣,她仍旧能觉知到他在发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