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子言是个穷书生，虽满腹经纶，却无心功名，平时靠设帐收徒，勉强维持生计。他虽然不是佛家弟子，却有一副慈悲心肠，经常买下一些被捕获的小动物去放生，看着经由自己的双手，让鸟雀振翅飞上蓝天，让鱼虾重新畅游于清波，就会有一种难言的畅快。
这天，柳子言在放生返回的路上，看见几名孩童蹲在一个水坑前，正兴致盎然地逗弄着什么，凑过去一看，不由吓了一跳，那是什么？是一条蛇吗？黑中透黄的颜色，足有半米多长，在水坑里翻腾着，搅起一片片水花。柳子言变颜变色地说道：你们怎么敢逗蛇取乐？不怕被咬吗，谁知道是不是毒蛇？快离远一点！
一位孩童嘻笑着说道：先生，你认错了，这不是蛇，是黄鳝呀！黄鳝？柳子言微微一怔，凑近仔细观看着，他虽然早就知道黄鳝这种鱼类，却是生平第一次见到，只见这玩意头尖尾细，有斑无鳞，身上还有一层滑滑的黏液，真是要多丑有丑，柳子言一见之下，不由生出嫌恶之心，皱眉摆手，起身离开。
刚走出几步，突然停下来，以手抚额，顿足叹道：柳子言呀柳子言，枉你是圣人门徒，怎可如此肤浅、以貌取物？天生万物，众生平等，何来美丑之分、贵贱之别？你险些就犯了大错！
柳子言折返回来，花了两个铜板，从孩童手里买下黄鳝，来到河边，把黄鳝放回水中。那黄鳝似乎颇有灵性，入水之后并没有马上离开，游了一圈后兜回来，竟然朝着柳子言点了点头。柳子言好生讶异，他突然想到，民间素有望月鳝的神秘传说，据说这种鳝鱼已经修炼成精，会在月满之夜浮出水面抬头望月，吸取月亮精华。还有传言说，这种鳝鱼身有剧毒，食之立刻毙命。
不管这个传说是真是假，不管这条鳝鱼有没有通灵，柳子言心中都生出了肃然之意，双手合十，低眉垂目，目送着那条鳝鱼尾巴摆动，消失在碧水清波之中。
三天后的黄昏，柳子言正在林中踱步，突然听到从树林深处传来嘤嘤的哭声，一惊之下，赶紧趋步过去，远远看见一个瘦削女子正在结环上吊，对生命的留恋、让死亡的恐惧，让她动作颤抖、哭声不止。柳子言冲过去拦住她，一迭连声地说道：万万不可寻此短见！
那女子掩面哭泣，语不成声地说道：活着被人厌弃，想死都被人拦阻，我的命为何这么苦？柳子言劝道：世上不如意事十有八九，谁都有不顺的时候，但无论如何也不能走绝路呀。你不为自己想，也该为父母亲人想一想，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世间最悲苦之事！
那女子凄然叹道：我没有父母了，也没有亲人，早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柳子言愣了一下，鼻子有些发酸，顿起同病相怜之感。他也是父母早丧，幼年随叔父生活，饱尝了寄人篱下之苦。沉默片刻后，柳子言轻声道：饱经忧患之人，反倒不会轻易寻短见，你肯定经历了什么不小的打击，可以跟我说说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