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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赶紧把书递过来,翻开牛皮纸,里边竟然没封面,开头就是第十几页。王而慷瞟了瞟,写着:“林道静离开家并没有回学校。回学校有什么用呢,她发誓要永远离开这个可恨的家庭……”他似曾相识,但又不敢确定。
《青春之歌》,金小良补充道。
对了,是这个名字,孟小阳带回家,读完了给他讲过的。她读了两三天,每晚读到深夜,时而激动得绕屋踱步,时而摘了眼镜抹泪,长叹几声。他问她,如果你遇上卢嘉川,会做林道静吗?
孟小阳回答,不会。我畏惧政治风暴,怕坐牢,怕刑讯拷打……我会受不了。
王而慷十分震惊。他说,你要当叛徒?
孟小阳摇头。不,我只是会当逃兵。可能刚踏上革命之路两三步,就赶紧缩回自己的阁楼了,写作、画画、弹钢琴……可惜我成不了艺术家。
王而慷觉得女人书读多了,脑子就会乱。想骂她一顿,又舍不得骂,就叮嘱她这些话不能拿到外边说。
如今,就连这本书也成了黄书、毒草,不能拿到外边看了。王而慷感慨多,疑惑也多。他问金小良:“你读啥书,你爸爸管不管?”
“不管。”
“问不问?”
“不问。”
“他要是在你枕头下搜出手抄本,不臭打你一顿?”
“他从不进我的小屋子。”
王而慷记起亲眼所见的一件事:金小良有天出大院,他爸爸进大院,父子俩不打招呼,就像谁也没有看见谁。那是春节期间,老金从干校回家耍探亲假。
十六
王而慷跟女儿说到金家父子的关系。“哪有当爸不管儿子的?这孩子不挺可怜嘛。”
王小路伸手指了下窗外。“你看他样子可怜吗?”
核桃树下,金小良躺在他爸的马架子上读小说。趿着拖鞋,脚边还放了口大搪瓷茶缸,泡着粗枝大叶的老鹰茶。如果树上再吊个鸟笼,他空余的手心捏两颗核桃,简直就是晚清的遗少。
王而慷笑得喷口水。“他小时候傻瓜傻瓜的,现在倒成了书呆子……看不出来。”
王小路撇嘴。“他现在还是傻。有天他捧着书上厕所,进去了才听见女生一片尖叫声!幸好他那天看的是《金光大道》,不然他惨了。”
“那咋处理呢?”
“工宣队把他扣在学校不准走,打电话让他妈妈来接人。他妈妈搁下电话,转身一忙,就忘了。金小良缩在值班室的床上,苦等到天黑。”
“天黑他妈妈才去啊?”
“他妈妈没有去。我去了。”
“你?”
“是啊。我代表家长检讨了管教不严,又督促着他写了两百多字的认错书,深挖了下灵魂深处阶级斗争观念太薄弱的问题。”
“这跟阶级斗争……”
“阶级斗争观念薄弱了,对自己的要求就松懈了,只看书,不看路,看路也是‘白专道路’,一不留神,错误的路就把他引进了错误的门。”王小路说完,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