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负手立在帐中，绣白鹤的大氅沾了一层薄薄的风雪，内里是束着暗朱色绣金缎带的玄色长袍，自腰间垂下一条长长的玉诀，分明一副好颜色好气度，却面色不定，一言不发，叫人捉摸不透。
她心里一紧，忙斟了一盏木山药茶端来，讨好道，“公子饮杯热茶暖暖身子罢。”
那人睨着茶盏，“什么东西？”
小苒浅笑，“是木山药根，能清口去火，我在营地发现的。”
那人不接，解了大氅随手扔在木架子上搭着，几步回了矮榻坐下，目光沉沉地扫了案几一圈，顿了一顿，须臾抬眸问道，“谁叫你做的？”
小苒心里一沉，原是她自作聪明了，忙解释说，“我只想拜谢公子。”
那人脸色冷凝，“不要妄图揣摩我的心思。”
她怔了一瞬，忙取了托盘上前去端油饼与辣羊肉，她打算端下去自己吃，“小苒不敢......”
那人拾起银箸一敲，砰得敲上了她的骨节，她一痛忙缩回手去。
那人开始喝起鱼汤，鱼汤因一直在炉子上小火煨着，因而半分腥气都没有。他吃得算是满意，似是随口问道，“你说你有个表哥在秦军当差，干什么的？”
提起大表哥，小苒心头警铃大作，小心道，“只是个骑兵，连校尉都算不上，没有什么职务。”
连煊神情平淡，夹起鱼尾巴吃了起来。他是王室公子，虽在军中，吃相依然十分优雅。
再细看去，那好看的薄唇似笑非笑，句句透着意味深长，“只是个骑兵，也能为你谋个闲职？”
小苒心里咯噔一声，这是出逃那夜她信口胡诌的话。那时他问，“要干什么去？”她说要去找表哥。他当她要去秦营通风报信，她只能胡说一通，说什么表哥在秦国军营当差，能给她谋个闲职。
谁想到他都记在心里了。
那人眸色微深，正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她，挑眉逼问，“嗯？”
小苒心念急转，忙道，“是举炊的闲职。”
那人低笑，“举炊算是闲职？”
她的双手在袖中紧紧攥着，硬着头皮道，“只是去帮忙。”
那人命道，“斟酒。”
小苒小心翼翼地斟了酒，那酒樽捧在掌中还没有放下，便听连煊闲闲问道，“你可知秦国为何一败再败？”
小苒摇头，她确实不知。
她的舅舅运筹帷幄能征惯战，手下的将士皆是精兵猛将如龙似虎，她的大表哥熟读兵法骁勇善战，实在没有理由一退再退。
那人饮了一口酒，啧了一声，“秦国是没有人了么，竟由着一个草包做了秦王，啧啧，这草包如今已从大渝逃到安邑去了，听说还要把沈牧的儿子沈宴清押回安邑问罪。”
小苒脑中轰然一响，手中的酒樽却稳稳端住了。
那人还在感慨，“是秦国不幸，却是蜀国之幸，甚好。”
见她面色发白，他的眉眼冷了几分，“怎么，认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