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连那日本娘儿们都恁能……”
在秋红看来,她在十里八乡的女人中间,应该算作是一个心灵手巧上上等的女工了,可是,连她自己纳的鞋底,都达不到印在马路上的那种水准。
自那以后,每当秋红数说别人不尽人意的行为时,这便成了一个经典的标尺——她不知道鬼子穿在脚上的,是机器压出来的胶底鞋。
满仓双手提着草筛,低着头一语不发,秋红略略地斜一下头,用眼的余光扫视一眼七叶树,似乎比往常更加激动——她不仅动起了手指,头也跟着舞动的手臂一颤一颤,摇荡起来的满头铃铛哗啦啦地响:“舍不得掰开俩大眼使劲儿看看,咋也舍不得支棱起来俩大耳朵仔细听听!人家日本的娘儿们,那才叫个能!人家把闲来的工夫儿都使在了正经地方儿!”
月琴浑身索索着,两只手搓来搓去地使劲来回拧。
王炳中真想把牛秋红那一大堆不凉不酸的东西抓起来再给甩回去,然后大步跑上前去,一把拧住那个娇娇俏俏的小红嘴儿扯上几扯,然后喝问一声:这④好的一个小嘴儿,你还能把多少做得说不得的事儿,都给翻出来当歌儿唱?
或许是他真的没有那点儿胆气,只是用脚使劲蹬了一下地,那把摇着的椅子便猛地向后倾斜而去,几乎要将他扣向那一边。摇椅在一个很高的角度略停顿一下后,便又猛地向回摇,和地面的红石片碾轧出呱吱呱吱的响声。
牛秋红早看见了被激怒的丈夫,却也不理会,继续数落傻傻地弯腰站着的满仓:“这人也是!——戳到人前倒也恁粗恁高,就算站没个站相,坐没个坐姿,俩眼俩耳朵总不能白长!满仓!把种儿今儿黑夜就捡好,簸簸筛筛,使点儿饱满的籽种,一个人要忙不过来,就费点儿心劲好好儿瞅瞅,找个闲着没事儿干的一齐儿做!准备好家具,赶明儿要下了透雨,立马就能上手,啥活儿都整仔细了,别总是弄的动静儿不小,籽儿又饱,墒又好,费恁大的劲儿折腾,到时候儿弄不出几根苗儿来!”牛秋红似乎对自己最后的那句话很是愉快,说完后便得意洋洋地踮着一双小脚,颤悠悠地回到了北房,又咣当一声关住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