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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鸭舌帽的男人已不见了踪影。
他懒得琢磨,很快便把这古怪穷酸的戆大抛诸脑后。上海滩龙蛇混杂,拆白党遍地。有人肯花钱买命,就有人为钱卖命。谁知那是干什么行当的?犯不着平白招惹麻烦。
明秀把心横下,一头撞进这花柳繁华地,抬脚还不忘在台阶边蹭掉鞋底的泥。领路的侍应瞧见了,不动声色撇撇嘴,眼里满是嫌弃。
一座浸泡在香水里的梦幻宫殿。进门处是衣帽间,专供舞客存放衣帽、提包等随身物。每桌都有编号,水晶瓶里插着清水玫瑰、放了火柴和烟缸,玻璃下还压着酒水菜单。灯光昏暗的舞池周边围坐着一大群舞女,莺莺燕燕花团锦簇,等待购买了舞票的客人前来邀请。不知聊起哪个多情恩客,时不时发出令人耳热心跳的娇笑。明秀一双眼睛不敢乱瞟,直勾勾盯着鞋尖前三寸左右的地面。
厚厚的手工织花地毯往旋梯尽头延伸,把脚步无声吞没。二楼的气派更是先声夺人,水晶吊灯富丽华贵,连瓷地砖里都镶金嵌银。
包厢上悬着块匾,上书三个龙飞凤舞的草字。明秀歪着脑袋仔细辨了半天,勉强认出是“凤求凰”。
她就这么杵在回马廊下,隔着屏风听见打情骂俏的动静,耳朵烧得滚烫,有点喘不过气来。半开半合的门只剩一条缝,露出半点神秘。里面究竟有什么,会遇上啥?
不知过了多久,明秀记不清自己是怎么被领进去,又是怎么竹筒倒豆子似的,急巴巴把话一股脑都说了。
韩先生靠在长条古董皮沙发里,架着腿,半眯起眼似听非听。
明秀咬咬牙,待要再求。还没张开口,一阵香风袭来,郁紫色的人影转瞬已晃到眼前。
姚大班甩开珠帘,一露面便掐腰嗔怪:“韩老板好大架子,三求四请也不见赏个脸,如今倒有水磨工夫跟巴子扯闲篇!”
明秀喉头一堵,来上海虽没多久,她也听得明白,这不是什么好话。“巴子”可不就是骂乡下人?甭管哪里人,总归是在人家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忍着。
韩先生却不生恼,仍旧笑眯眯,招呼那妆容明艳的美人坐下。慢声应道:“覅瞎七搭八,交关勿趣!哪里是不给姚老板面子,不过瞧不上码头帮那几个三等……